邹氏治慢性肾炎经验
来源:邹燕勤研究院 时间:2018-03-19 05:51 点击: 次
【临证经验】 1.肾虚为发病之本,治当固护肾气 邹云翔教授十分强调肾虚是慢性肾炎发病的重要原因。他认为,肾炎属中医学“水肿”、“水气”、“腰痛”等范畴,对肾炎发病的原因,认为虽有先天不足、后天失养、六淫侵袭、药物损害、七情所伤、劳倦过度、房室不节以及素体肾虚或年老肾气自衰等方面,但总不越乎内、外因两方面。内因主要是指人的肾气,外因是外感六淫、疮毒之邪,以及肾毒药物。肾气充足的人,即使存在外感六淫或疮毒之邪入侵,肾毒药物常规剂量的使用,也不会发生肾炎。这种认识符合《素问·刺法论》中所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论述。而肾气不足之体,在外感六淫与疮毒等侵袭下,病邪可乘虚而入,导致肾炎的发生。邹老所述之“肾气”,指人的体质、肾的气化、人体的正气等功能。? 邹云翔教授曾说:暴病多实,久病多虚,肾炎也是如此。多实不是皆实,实中常挟有虚象;多虚不是均虚,虚中亦挟有实候。因此,急性肾炎和慢性肾炎的治疗,是从虚治,是从实治,还是攻补兼施,不是从急慢性来区分,而是依据辨证来决定的。虽然纯虚纯实之证亦有,但大多是本虚标实证多,特别是慢性肾炎,因此务必重视扶正祛邪。根据不同病程,不同病情,虚实之间,孰轻孰重而灵活处理。 由于慢性肾炎发病原因主要是内因—肾气不足,因此在治疗上,应以维护肾气,加强肾脏气化功能为根本原则。伤害肾气之药物,克伐肾气之方剂,是治疗肾炎所应绝对禁忌的。维护肾气的措施,主要是一方面在用药上常在辨证中伍以益肾之品,如川断、桑寄生、杜仲、杞子、地黄、玄参、萸肉之类,而又根据病人某些体虚正亏的具体表现而注意扶正。如容易感冒的要注意补气固卫,玉屏风散进治等等;另一方面主张忌用伤害肾气的药物,防止克伐肾气的方剂,也即避免过用苦寒、辛凉之品。必要用时,时间宜短,剂量要小,同时要注意适当的配伍。如黄柏与苍术同用,知、柏常配肉桂,川连伍以吴萸等。西药中伤肾的抗菌素等药临床要慎用、少用,尽量不用。 对慢性肾炎已存在肾损害者,更应注意维护肾的气化功能,切忌一味攻伐。肾功能受损时,其病变之本是肾气虚损,而水湿、湿浊、湿热、血瘀等即是因虚致实的病理产物,同时又是加重肾衰发展的病理因素。治疗原则当维护肾气,治病求本。临证中权衡标本缓急,辨证施治。一般病情稳定时,以扶正维护肾气为主,佐以和络泄浊祛邪;标急危重时,以祛邪为主略加扶正,通过治标祛邪,清除可逆因素,为治本创造有利条件。对存在肾损害者可使用制首乌、菟丝子、冬虫夏草、太子参、连皮苓、茯苓、泽兰、泻、车前子、制大黄等,其补气不滞、滋肾不腻、温阳不燥,祛邪不伤正气,平补平泻,缓缓图治,而达延缓慢性肾衰进展速度的目的。过用补益,易滋腻助湿,妨碍脾胃运化;过用峻猛泻浊,则可致肾元受损,雪上加霜。故宜补肾中兼以健脾,淡渗利湿中配合缓泻泄浊。 2.注重预防慢性肾炎的复发 (1)积极治疗外感等诱发因素 感受外邪,肺卫失和是导致慢性肾炎复发的主要因素之一。患者原本脾肾亏虚,素体卫外失固,而肺卫受邪,失于通调水道,则促使脾肾之气更为虚损,蒸腾气化及转输敷布失职,水邪湿浊更为肆虐,使邪愈实而正益衰。感受外邪,肺卫失和,患者常可见到咽喉红肿疼痛,咽痒而干,扁桃体肿大或伴发热、咳嗽。此乃风邪热毒蕴结咽喉,不可忽视。重者先祛邪,后扶正,方药专以清肺利咽,缓图治肾;轻则扶正化湿兼以利咽祛邪,可选用玄麦甘桔汤及银翘散加减,药用金银花、连翘、玄参、麦冬、桔梗、山豆根、射干、牛蒡子、重楼、蝉蜕、制僵蚕、芦根、生甘草。如肺经热盛者,加用桑白皮、炒黄芩、炒栀子。如为慢性咽炎,咽喉久痛隐隐,则用金银花、南沙参、生甘草、胖大海泡茶频频饮用,咽喉局部可喷以西瓜霜或锡类散。此外,如皮肤感染等因素也可引起肾炎复发,故伴有感染者应配合清热解毒。 (2)注重清利湿热 因湿热内蕴是慢性肾炎的基本病机,故治疗时应着重清热利湿。湿热证可见于正虚诸证(气虚、气阴两虚、肝肾阴虚、脾肾阳虚及阴阳两虚),治疗时仍需兼顾虚实,抑实扶虚。在肾炎病情进展期,湿热证候明显,清热解毒利湿治疗为主,扶正为辅;在病情缓解时,湿热证趋于好转,清热解毒利湿治疗应逐渐减少,扶正则应逐步加强,但还需注意余邪未尽,以防肾炎复发。中医认为“邪不去正不安”,“祛邪可以匡正”,这对肾小球肾炎的治疗效果具有深刻的临床意义。我们的临床资料表明,在应用传统辨证处方治疗无效时,加用清热解毒利湿中药后,往往病人的临床症状如浮肿、腰痛、食欲不振等都可明显好转,蛋白尿指标明显下降直至正常。这说明清热解毒利湿法治疗肾小球肾炎不仅能改善肾炎湿热证的症状,还有稳定病情,延缓保护肾功能的作用。合理应用清利药可消除及缓解湿热之邪,抑制肾脏免疫炎症反应,减少蛋白尿,促进肾脏病变的修复。 (3)调节免疫功能 慢性肾炎是一种免疫性疾病,而病情的反复发作与免疫紊乱有关,而中药在调节免疫上具有肯定疗效,并且具有双向免疫调节作用。如黄芪、三七均具有双向调节作用,即“高者抑之,低者补之”,在慢性肾炎的治疗上是很有现实意义的。慢性肾炎病情稳定期免疫功能常表现为低下,并且因此导致感染而加重病情,临床可选用具有免疫增强作用的中药或方剂。如补气类人参、黄芪、党参、甘草、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生脉散;补阳类有肉桂、冬虫夏草、杜仲、补骨脂、菟丝子、淫羊藿、仙茅、肉苁蓉、八味地黄丸等;临床可根据辨证情况选择。 3.注重运行血气,活血化瘀 慢性肾炎水肿,历来多从肺、脾、肾着手,以宣肺利水,补气行水,健脾利水,温肾利水等为常法。50年代,邹云翔教授研究运用活血化瘀法治疗水肿兼有瘀血或妇女兼经闭,或久病用其他各法治疗而水肿不消者,颇有效果。对于难治性水肿,他认为:从气分治疗无效之水肿,乃由久病瘀血内阻所致。”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经常运用活血化瘀法。对于用激素后疗效不著或无效而副作用已很明显的患者,认为乃久延血分,致气滞血瘀,水阻湿蕴,治疗以疏其气血.泄其湿浊痰瘀。邹老早在1955年出版的《中医肾病疗法》中述及慢性肾炎的病理“血凝则气滞,血行则气随,血与气亦分离不开的”,提出“温肾、行血、宣瘀,佐以通阳行气的药物,肾脏血流才不发生障碍”。并说:“各种慢性肾炎,中医治法都用补气养血,化瘀温肾,予以整体的根本治疗,以增强抵抗力。”邹老在全国最早始用活血化瘀法治疗肾炎,对临床医家启发很大。 慢性肾炎瘀血与水湿是其病理因素中不可分离的两个方面,古人已认识到“血与水本不相离”,“血不利则为水”。在慢性肾炎治疗中注重活血化瘀,特别是久病患者强调“久病必治络”,对提高疗效具有指导意义。现代医学研究也证实了活血化瘀方法微观辨证的基础及作用,如有研究表明活血化瘀对机体局部具有调整作用,可抑制或减少变态反应性损害,使肾小球毛细血管通透性降低,调整肾血循环,促进纤维组织的吸收。此外,王钢教授曾报道应用虫类搜风通络药物治疗肾病的经验,蝉蜕能抗组织胺、抗过敏、消除蛋白尿,与僵蚕配伍,适用于急性和慢性肾小球肾炎兼有急性或慢性扁桃体炎、咽炎的患者。地龙能降压、抗组织胺,乌梢蛇能增强网状内皮系统的吞噬能力,地龙、乌梢蛇对久治少效的蛋白尿有效。全蝎、蜈蚣搜风定惊,活血通络,可用于慢性肾小球肾炎血瘀证。 4. 根据阳虚证逐渐减少,气阴两虚证增多的病机演变规律,确立辨证要点及方药 邹云翔教授于20世纪80年代初,在长期临床实践中发现慢性肾炎脾肾阳虚证明显减少,气阴两虚证增多,并系统论述了气阴两虚证的病机变化规律、辨证要点、治疗经验。 (1)气阴两虚证的病因病机 邹老认为近几年慢性肾炎气阴两虚证增多的原因,主要是由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利尿剂、雷公藤以及大剂量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等药广泛应用,损伤脾肾气阴所致。气阴两虚证病机变化规律:①病机特点是虚实夹杂,以虚为主;①病变部位以肾为中心,影响肺、脾、肝;③病情反复、迁延不愈的重要原因与兼夹外感、水湿、湿热、瘀血等病邪有关;④一般变化规律是先伤于气,后损于阴;⑤必然转归是气阴两虚或阴阳两虚。 (2)气阴两虚证的辨证要点 辨证论治是中医理论核心,辨证是前提,各种治法方药均以证为依据,据证以议法,随证而立方遣药,加减化裁,正如《临证指南医案》说:“医道在乎识证、立法、用方,此为三大关键。一有草率,不堪司命。然三者之中,识证尤为紧要。”本病气阴两虚证在临床见症繁多,涉及多个脏器,气虚阴虚表现对立,外感、水湿、湿热、瘀血诸病邪互为交织,虚实夹杂。因此,掌握辨证要点,提高辨证的正确性,对指导临床治疗有着重要意义。 ①辨主症确立病位,分清病性主次。本病气阴两虚是一个复合病证,常见肺肾、脾肾、肝肾同病。一般肺肾气阴两虚多见青壮年,以易感外邪,咽部暗红,虚火乳蛾、喉痹为特征。脾肾气阴两虚多见中年,以口干,纳食欠佳,大便干结或稀溏,体乏无力为特征。肝肾气阴两虚多见老年,或长期血压升高的中青年,以头晕目眩而面色无华为特征。辨证尤须识别原发病因、病位,这往往是病机转归的枢纽。同时还需分清病性,根据气虚证或阴虚证的主次,权衡轻重,辨析以气虚为主,还是以阴虚为主,或气虚和阴虚并重。本病气虚证候常见面色萎黄,腰脊酸痛,疲倦乏力,食欲减退,轻度浮肿等。阴虚证候往往不如其它内科疾病典型,因为一方面与气虚相结合,气虚常可掩盖阴虚的湿热现象,另一方面阴虚与精亏、阴虚与血虚常相互影响,临证尤须细加辨析。一般表现长期咽痛,咽部暗红,口干,大便干结,手足心热等症。舌脉的诊察对确诊气阴两虚证,了解气阴虚损的主次程度,有很大作用。典型的气阴两虚舌象是舌偏红,体略胖,边有齿痕。气虚为主时,常见舌淡有齿印,苔白润,脉来虚弱;阴虚为主时,舌偏红或红,脉来细或细数。据临床观察舌偏红或红、苔少是诊断阴虚证最常见而有意义的指征,但在肾功能损害时,由于阴损及血,营血匮乏,舌失营养,此时舌可由红转淡,实际上阴虚仍然存在。辨别气阴两虚证时还须注意与阴阳两虚、气血不足、脾肾气虚、肝肾阴虚等证鉴别。 ②识兼证,谨察病邪,权衡标本缓急。《素问·至真要大论》指出:“伏其所主,必先其所因”。临床体会,对反复迁延的慢性肾炎、难治性肾病.或肾功能急剧衰竭的气阴两虚证患者,尤须审证求因,辨识出导致病情反复发作、迁延不愈的慢性病灶,以及可逆性的恢复因素,这是提高疗效的重要前提。 气阴两虚证常兼的病邪有外感、疮毒、水湿、湿热、湿浊、瘀血等,为了能够谨察病邪所在,临证除了掌握各种常见兼证的特异性症状外,同时也不应忽视存在的一般症状,或非特异性表现的补充或佐证作用。除此之外,邹老在临床还比较重视咽喉、尿、舌的辨证。首先,咽喉的辨证:《灵枢·经脉篇》说:“足少阴之脉,其直者从肾上贯肝膈,入肺中,循喉咙,夹舌本。”可知咽喉病灶与肾经脉有关,若邪气留恋不解,可循足少阴经脉侵犯至肾,临证主要辨别咽喉部位红肿疼痛的性质,观察乳蛾大小,有无腐烂、脓液,喉底有无淋巴滤泡增多等。对于尿蛋白下降到少至微量后始终不转阴性,或经常出现镜下血尿.以及反复发作的患者,有时能从咽喉部位辨识出病理原因。第二,尿的辨证:尿的异常变化是本病常见症状,辨别尿的色泽、量、次数、通畅情况等,是帮助区分病性虚实的一个很好佐证。第三,舌的辨证:本证所兼的病邪常可以从舌诊上发现,正如《辨舌指南》说:“视舌苔,可视六淫之深浅。”一般外感表现白苔或黄苔,疮毒表现舌红苔黄,水湿表现滑苔,湿热表现黄腻苔,湿浊表现白腻苔,瘀血表现舌暗或有紫气、紫斑。确实,舌象的变化能较客观地反映病邪性质,病位深浅,病情进退,帮助权衡标本缓急。 ③观病势,辨析进退,掌握病机转归。气阴两虚证多见慢性肾炎中期、肾功能不全代偿期、氮质血症期,在此时期的病理变化往往是由轻转重,可由重转轻的重要阶段,可以从临床证候上反映出来。它一般有以下特征:一为气阴两虚有脏器减少,证候减轻,或转为轻度气虚、阴虚证,则病势渐退,病情好转;若气阴两虚的脏器增多,证候变重,或转为阴阳两虚,则病势发展,病情加重。二是气阴两虚以气虚为主,病情进展多缓慢;以阴虚为主,病情进展多较快。三是气阴两虚兼夹病邪少,病情易稳定,治疗单纯;兼夹病邪多,病情易反复发作,迁延不愈,治疗复杂。四是气阴两虚证面转红润,舌转淡红,苔变薄净,脉象和缓为病势退;面转灰滞,舌转红或转紫,苔见黄腻或垢腻或光剥,脉象弦滑或豁大无根为病势进。因此,辨析病势的进退,对掌握转归,防患于未然,均有裨益。 (3)气阴两虚证的治则要义 益气养阴法治疗气阴两虚证,源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提出的“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清·喻嘉言认为益气养阴实赅治损诸法,“益气补阴,—则因阳气之下陷,而补其气以升提之,一则因阴火之上升,而滋其阴以降之,一升一降迥然不同,亦医学之两大法门,不可不究”。邹云翔教授运用益气养阴法治疗慢性肾炎、肾功能不全气阴两虚证,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和不少独特的见解,结合临床实践,将慢性肾炎、肾功能不全气阴两虚证治则要义分为三部分。 ①补益气阴,着眼脾肾,兼顾肺肝。气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动力,阴包括精、津、血、液,是人体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难经·八难》说:“气者,人之根本也。”《灵枢·本神》也说:“五脏主藏精者也,不可伤,伤则失守而阴虚,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说明气和阴在人体内是不可须臾没有。根据五脏之所主,气阴与脾肾关系又至为密切,脾肾为先后天之本,肾主一身之阴,脾主化生之气,两脏有互生互长,充养五脏气阴之功。因此,本病的气阴两证就意味着主要是脾肾功能活动与物质构成均存在不足,而补脾气、益肾阴是益气养阴的主要治疗途径。 补脾气可以化生精血,温煦阳气。绮石云:“专补命火者,不如补脾以建其中,……盖阳虚之证,虽有三夺之不同(按:指夺精、夺火、夺气),而以中气不守为最险。”说明补气健脾的重要。临床具体应用又常有脾肺同治、脾肾同治,重点补脾气以益肾气、生肺气,从而起到恢复衰弱的肺、脾、肾气化机能作用。邹老在治疗慢性肾炎、肾功能不全虚证中最常使用的是补气药,以《邹云翔医案选》为例,统计其中20例慢性肾炎、6例慢性肾功能衰竭的用药情况,用补气药党参、太子参、黄芪、白术的有25例,占96.2%。为了观察补气药的治疗作用,我们在治疗慢性肾炎气阴两虚时,随机设立了二组,一组用益气养阴药治疗,一组不用补气,单纯用养阴药治疗,结果益气养阴药组的治疗总有效率明显高于单纯使用养阴药组(P<0.05)。此充分证明补脾气在治疗慢性肾炎、肾功能不全中的重要性。 益肾阴可使肾精充盈而能生气,精盈气旺而能泄浊,帮助恢复衰弱的气化机能。邹老对此法的运用颇具心得,大致归纳为以下三点:其一,益肾阴与填肾精结合。根据《难经》所说:“损其肾者益其精”,以及《景岳全书》提出的理论:“欲祛外邪,非从精血不能利而达,欲固中气,非从精血不能蓄而强。”邹老认为,益肾阴关键在于填肾精,欲填肾精莫过于血肉有情之品。所以在治疗中,一方面选用熟地、山萸肉、杞子、首乌等养阴益精,同时常加入紫河车、阿胶珠,重症患者又多用冬虫夏草。其二,养阴填精又常与补气结合。张景岳说:“善治精者能使精中生气,治气者能使气中生精。”邹老的用药中亦常常体现这一治疗原则,在用养阴填精药的同时,加补气健脾的党参、黄芪,或温肾化气的鹿角片(或以全鹿丸代)。其三,滋肾阴与养肝、润肺相结合。邹老根据“乙癸同源”、“金水相生”的生理规律,在治疗中常肝肾或肺肾同治,养肝常用白芍、当归、杞子,润肺常用沙参、麦冬、百合,重点则益肾阴以养肝阴、润肺阴。这三点经验也是邹老“维护肾气”学术思想的一个重要部分。我们在临床上对其治疗效果作了重复验证,并设立对照组,治疗组以邹老常用的养阴填精和益气药为主,对照组没有养阴填精药,以益气清热利湿药为主,结果治疗组的疗效明显高于对照组(P<0.05)。充分证明邹老养阴填精与益气药合理配伍的临床宝贵经验,对改善肾功能有较好效果。 ②辅以祛邪,重在湿瘀,兼防诱因。气阴两虚证的特点是兼杂多种病邪,经统计;兼夹外感、水湿、湿热、瘀血病邪的比例是21.48%~39.22%。因此,以益气养阴为主,辅以祛邪。 祛邪诸法中祛湿是其基本法则之一,它包括祛除水湿、湿热、湿浊。第一,水湿的治疗。张景岳指出:“凡治肿者,必先治水,治水者,必先治气。”邹老善于调气治水的临床经验是抓住肺、脾、肾、肝生理上气机功能特点,顺而调之。常用以下五法:疏风宣肺利水、 补气健脾利水、补肾泄浊利水、活血化瘀利水、疏滞泄浊。第二,湿热的治疗。张景岳认为:“湿热之病,宜清宜利,热去湿亦去。”“热甚者以清火为主,佐以分利,热微者以分利为主,佐以清火。”邹老治疗湿热,湿偏重者,常用运脾化湿法;热偏重者又常用清热渗湿法。第三,湿浊的治疗。本病之湿浊乃因肾气衰竭,开合失司,浊中之清不能复升,清中之浊不能下注,滞留体内所致。故对湿浊治疗,也宗扶正祛邪之原则,维护肾气,祛湿泄浊。常选用茯苓、苍术、生薏仁、车前子、六月雪、黑豆衣、茅、芦根等药。 活血化瘀则是祛邪的另一重要法则,邹老认为:人体的经络,是上下内外运行血气的通路,经络相贯,如环无端,经络血气运行通畅,则百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皆生,而肾病一般都有血气郁滞,运行不畅的病理。因此,早在20世纪50年代他就提出:“对于各种慢性肾脏疾患,中医治法都用补气养血、化瘀温肾的根本治疗。”对于气阴两虚证兼有瘀血的治疗,主张在益气养阴的基础上,加入活血化瘀药物,常用桃仁、红花、丹参、益母草、怀牛膝、参三七,顽重病证又常加用虫类搜剔之品。 邹老在临床十分注重诱因的预防。资料表明,引起慢性肾炎、肾功能不全复发或加重的最主要诱因是外感、过劳,引起气阴两虚证增多的主要原因是药物损伤脾肾气阴。因此,务必突出预防为主的思想。其一,预防外感:外感之因,一为起居不慎,寒温不调,外感六淫之邪;二为肾元不足,肺脾气虚,易感外邪。对前者要宣传摄生保健的重要,避免风、寒、暑、湿外袭,适应季节气候的变化。对后者注意平时防治,表虚易感者常服玉屏风散,肾元不足者服金匮肾气丸或全鹿丸。外感发作时急则治标。其二,预防过劳:过劳包括劳累过度、房事太过,最易耗伤脾肾气阴。《素问·举痛论》说:“劳则气耗”,费晋卿在《医醇賸义》中也指出:“肾劳者,真阴久亏,或房事太过,水竭于下,火炎于上,身热腰痛,咽干口燥,甚则咳嗽吐血”。因此,慢性肾炎、肾功能不全患者必须注意休息,防止过劳,远帷幕,节房事。其三,预伤药物损伤脾肾气阴:邹老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发现一些肾炎患者完全是由药物损伤肾气而造成,在临床上一再强调要防药物伤肾。80年代西医界对药物性肾病也引起重视,认为几乎所有药物均可引起中毒性肾病,主要有抗菌药物、镇痛剂、抗癫痫药等。对于激素、环磷酰胺、雷公藤等易于损伤脾肾气阴的中西药,我们认为,一方面应掌握肾的生理、病理和药物性能特点,合理使用,发挥其对治疗有利的一面;另一方面要突出中医药“治未病”、辨证论治”特点.预防和减少这些药物易损伤脾肾气阴等毒副作用。 ③谨守病机,随证论治,以平为期。在运用益气养阴法治疗慢性肾炎、肾功能不全气阴两虚证的临床过程中,始终应以辨证论治思想指导立法、选方、用药。临证体会主要归纳为“四要”、“四忌”。首先,要把握病机,忌因循守证。《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根据本组病机的动态变化,气阴两虚证在临床上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可以由气虚、阴虚证传变而成,亦可转变为单纯气虚、阴虚证或阴阳两虚证,因此,临证关键要把握病机变化规律。譬如在脾肾气虚、阳虚证水肿消退后,或肝肾阴虚久用滋阴药后,以及用激素、雷公藤等药物后,常易转为气阴两虚证,若一旦出现.应及时气阴兼顾治疗,有时可事先加入一二味益气药或养阴药,以“防患于未然”,常能取得较好效果:倘囿于原来证治,往往愈伤气阴。第二,要分辨标本,忌固执一法。气阴两虚证兼夹外感、水湿、湿热、瘀血病邪的比例是21.48%~39.22%。故临证关键要权衡标本缓急,按“缓则治本”、“急则治标”或“标本兼顾”的原则,将益气养阴法有机地与其他治疗灵活结合,或交替使用,庶能知常达变,运用自如。正如《素问·标本病传论》所说:“知标本者,万举万当.不知标本,是谓妄行。”第三,要掌握大法,忌拘泥方药。益气养阴法是针对气阴两虚证而设,在此大法的指导下,制定基本方和随症加减药物,或进行剂型改革制成微粒胶囊,主要是为了更好地观察、总结、提高疗效,有利于推广。但由于气阴虚证气虚、阴虚各有侧重,兼夹病邪又多少不等,加上病人体质差异诸因素,必须遵循“方以法立,以法统方”的治则,这是临证关键之三。只要确诊为气阴两虚证,用益气养阴基本法不可变,至于方药、配伍、剂量,除了为科研观察而制定的方药外,一般临证可因病人、因兼证、因医者经验而变。第四,要权衡药性,忌用药猛峻。本病气阴两虚证多数乃久病渐损而成,先后天体用俱虚,气阴均不足,故临证当缓中补虚,选择甘平味薄之品。《灵枢·终始》指出:“阴阳俱不足,补阳则阴竭,泻阴则阳脱,如是者,可将以甘药,不可饮以至剂。”《医方大成》亦告诫:“凡滋补之药,当用平和,不可骤用峻补,缘肾水枯竭,不足以当之。”具体用药体会:益气不宜太温,宜甘平;补阴不宜滋腻,宜甘微寒;除湿热不宜用燥,宜甘淡、甘凉;清热解毒不宜苦寒,宜甘寒。 邹云翔教授治疗慢性肾炎、肾功能不全气阴两虚证经验方—肾炎宁胶囊,从组方意义到选择药物,完全贯穿以上治则精神,本方总的治则是以益气养阴为主,佐以渗湿和络,主要由补气健中,养阴填精,渗湿清利,活血化瘀药合理配伍组成。补气的途径主要是健脾,故重用生黄芪、怀山药等;养阴的途径主要是益肾填精,故用杞子、紫河车等。补气健脾、养阴益肾并用,可使气中生精,精中生气,从体用两方面增强和恢复五脏气化机能,以便从根本上祛除或改善因虚衍生的病理产物;将补气药与活血化瘀药(如怀牛膝、益母草等)配合使用,既可避免活血化瘀药的耗气损血之弊,又经实验证实可增强活血化瘀药的作用;将养阴填精药与渗湿清利药(如生薏仁、车前子等)配合使用,使滋阴而不恋邪生湿,渗湿清利而不伤阴液。四法巧妙配合,益气养阴并举,和络渗湿兼使,远寒热之性,弃苦辛之味.俾精气相生,使正复邪退。 5.师古而不泥古,结合证型变化及病理诊断结果提高疗效 (1)创疏滞泄浊之法治疗治疗难治性肾炎 70年代后期与80年代,由于临床上大量运用激素、环磷酰胺、利尿制剂或长期用温燥或苦寒等药物治疗肾炎,致使临床多见的肾炎中医辨证证候起了变化。对激素治疗不敏感而副反应明显,出现药物性柯兴氏综合征等表现者,邹云翔教授认为,此乃由药物引起体内升降出入功能紊乱所致,当升者不升,当降者不降,当出不能出,当入不能入,气血精微变为湿浊痰瘀,阻于脏腑络脉肌腠而成,在临床上创用疏滞泄浊之法,疏其气血,泄其湿浊、痰瘀,使失常之升降出入生理功能得以恢复而病可痊愈。 (2)结合病理诊断结果提高疗效 王钢教授认为,随着近年来肾活检病理诊断的普及,在辨证基础上,结合病理检查结果,确定中医治疗方案,则更有利于改善症状及消除蛋白尿。①肾小球内细胞成分增多:宜消、宜利、宜凉血活血,常用车前草、黄柏、荔枝草、凤尾草、丹皮、赤芍、蛇舌草。②新月体:节段性新月体,新月体成分以细胞性、纤维细胞性为主时,宜清热解毒、凉血活血。常用雷公藤、火把花根、青风藤、猫爪草、小青草。若见环状体,成分为纤维性时,宜补益肾元活血化瘀,常用冬虫夏草、紫河车、菟丝子、山萸肉、赤芍、川芎、泽兰、益母草。③系膜增生:系膜细胞增生,以清利为主,常用山慈菇、龙葵、虎杖、蜀羊泉、凤尾草、蛇舌草,可静滴灯盏花针剂。系膜基质增生,以益肾活血为主,常用仙灵脾、鹿含草、马鞭草、全蝎、川芎、赤芍、益母草,可静滴三七总甙、川芎嗪针剂。④肾小囊病变:常见肾小囊粘连,新月体填塞、囊壁断裂等,宜清利活血,常用半边莲、荔枝草、凤尾草、蛇舌草、小青草。⑤肾小球基膜病变:肾小球基膜均质性增厚,常用益肾活血,药选仙灵脾、仙茅、山萸肉、丹皮、丹参、桃仁、红花、益母草,可静滴黄芪针。若免疫复合物或特殊蛋白物质沿肾小球毛细血管袢沉积引起的基膜增厚,宜清热解毒、凉血活血,常选雷公藤、火把花根、昆明山海棠、地龙、水蛭、制蚕、全蝎等。⑥肾小球毛细血管袢病变:肾小球毛细血管袢堵塞,宜活血通络,常用脉络宁针剂静滴,方药常选桃红四物汤。肾小球毛细血管内中性白细胞浸润,宜清热利湿,常用猫爪草、石苇、半边莲、小青草、虎杖、蜀羊泉、米仁根、扦扦活,亦可选用雷公藤。⑦肾小球硬化或纤维化:宜益肾软坚活血通络,常用冬虫夏草、菟丝子、紫河车、山萸肉、海藻、制军、生牡蛎、鲍鱼、五灵脂、生山查、泽兰、路路通、益母草。成药如大黄庶虫丸可用。⑧小管-间质病变:小管萎缩,间质纤维化治疗同肾小球硬化或纤维化,不同点可结合原发病加入清利药物如车前草、六月雪、蒲公英。间质细胞浸润、管型,常用益肾清利药,知母、黄柏、泽泻、车前草、土茯苓、虎杖、蜀羊泉、猫爪草等。 6.善于整体调摄 邹云翔教授认为,肾与其他脏器的关系非常密切,常说:“抵抗力薄弱,才会发生肾脏病的。”又说:“五脏中肺与肾最为娇嫩与柔脆,凡是气候上的变化,物理上的刺激,情绪上的波动,外因与内因各方面,都能影响到肺脏与肾脏。”(《中医肾病疗法》1955年5月)。所以邹老治疗肾病不拘泥于肾,而强调辨证施治,整体调理,应根据病情而注意其他脏器的治疗。例如,重视研究肾病中肺的证候,而摸索了一套肾病从肺论治方法,如疏风宣肺、清肺解毒、降肺理气、养肺滋阴以及金水相生,肺肾同治等法则;研究了肾与脾的关系,强调先天、后天关系更为密切,所以在辨证中脾肾气虚、脾肾阳虚证的治疗均丝丝入扣。又注意肾与肝、肾与心等脏的关系而采用多脏器治疗的方法,如肺脾、肺肾、脾肾、肝肾、肺脾肾、肺脾肾肝,肺脾肾肝心等脏同治而提高了疗效。? 7.慎防传变及误治 关于肾炎的预防,邹云翔教授认为除应重视摄生保健、增强体质、提高防病机能、适应四时气候变化、避免六淫邪毒侵袭外,要注意以下三个方面: (1)要防传变 就是防止由其他病失治而传变为肾炎。《内经•阴阳应象大论》说:“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经脉,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脏,治五脏者,半死半生也。”言外邪侵入人体以后,如果不及时治疗,病邪就会步步深入,治疗也就越来越困难。邹老认为,肾炎一病也是如此,多半是由其他疾病失治,病邪逐步深入传变而成。如喉蛾(相当于扁桃体炎)、烂喉痧(相当于猩红热)和皮肤疮毒等等,发病之后,应及时予以疏风宣透或清热解毒、凉营透达等方法治疗,使风邪外透,湿从下渗,热毒得以清解,则不致内陷入肾,若因循失治,就有酿成肾炎之可能。 (2)要防误治 就是防止由其他病误治而致成肾炎。邹老认为,有不少肾炎病者,是由其他疾病的治疗不当而造成的。如病在卫分,而治在气分;病在卫气,而治在营血,逼邪不得外达而深入内陷。如扁桃体炎、猩红热、皮肤疮毒等误治而转成肾炎者,临床上屡见不鲜。 (3)要防药物伤肾 有些药物是能损伤肾气的,临床中经常遇到一些肾炎完全是由于药物损伤肾气而造成的。有些患者本身肾气不足,加上药物的损伤,而促进了肾炎的发生。因此,我们要掌握肾的生理、病理和药物的性能特点,正确使用药物,对凡有损伤肾气者,应尽量少用和避免使用。? |